现在和古代,似乎只隔了一条街。
王文远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,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招了一辆车让她坐。
她有点犯傻,扭回头去看,想瞧瞧是否有一枝红杏翻出了古色古香的石头围墙;是不是又会有一个嫋娜的女子青衣乌发从老巷子里走出来,两耳明月璫,双臂玉环落。
「怎么了?」王文远将她的头掰正。
齐芦摇摇头,「好像进了古装电视剧一样。」
王文远就笑,前面开车的司机听见了高兴了。他咿咿呀呀开始说起来,对自家城市特骄傲。保留了多少古建,曾经出过多少状元,有做到几品的官员,又有多少贞洁烈妇,便是孤寡老人也会捐钱扶助孤儿。风气好,传统好,景色美,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啦。
顶顶好的,是城里头上十二街的老王家,占了上十二街几乎大半片的老房子,可大一个家族了。
哪,看见那边的大门头没有?整三个大牌坊,谁也比不上他们家。
齐芦侧头看王文远,他摊手。
「是你们家?」
「应该,是吧?」
我去,还真是惹了个活祖宗。
「你为什么没说过?」她有点恼了。
王文远笑了,在她脸上亲一下,「你什么时候给我说的机会了?」
呵呵,没给机会?齐芦别开脸,捶了他一下,面上是个老实人,心里七八个孔窍弯弯曲曲,不亲自去摸摸不知道里面藏了啥。
他被稍微嫌弃了一下,也不生气,捏着她的手晃了晃。她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和建筑,慢慢回想王妈妈邀请她时候的表情。并无恶意,反而有种同情,更多的却是平和。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很不愉快,然而是什么令她的态度改变了呢?
王文远见齐芦不回应自己,又晃了晃她胳膊,凑她耳边道,「生气了?别气了好不好?」
齐芦瞥他一眼,男人的态度仿佛又没什么问题。
他便再在她脸上啄了一下,似乎哀求一般。
齐芦被弄得痒痒的,不得不看看前面的司机道,「在车上呢!」
她说话了,便代表不是那么气了,王文远便心安了。
司机将车开得飞快,自然没注意到后座的事。他的话匣子被打开,便大聊特聊起来,「这些年考学出去的娃多,带回来的外地媳妇就多,再加上过来旅行看中秋祭的,到处人爆满。人多了是非就多,是非多闲话就多。咱们这边的风俗和别处不一样,连娶媳妇的讲究都不同,先头接回来的生了好多事。要想家里安静,还得找咱们老晋城的姑娘——」
「怎么不同了?结婚有讲究?」齐芦问了一嘴,「我看你们这边挺古色古香的,难道还跟古时候一样要三媒六聘?大门不出二门不迈——」
「那不是,咱们不兴那个。」司机扭头,笑吟吟道,「咱们讲究撑门顶户,兴家理事,生儿育女,兴旺发达。」
齐芦就不理解了,「女人把这些都干完了,男人干啥呢?坐享其成?花天酒地?」
王文远笑了一下,「以前男人都出海,才有这样的老理,现在哪儿还讲究这个?」
车停在上十二巷的门口,巨大的牌坊和恢弘繁复的石雕气派惊人。司机扭头道,「外边确实是不咋讲究了,不过这上十二街,讲究得很。」
齐芦瞥他一眼,付钱下车,闷头去拎行李。
足够四五人并排行走的老石板街,不知从那条巷子里飘出来熬了几百年的老汤滋味,来来往往操着乡音的男女。
齐芦拉着箱子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,猛然回头,王文远脸上果然有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。
一股邪火窜起来,她脚踹过去,「王文远,我怎么觉得就上了你的套儿呢?」
碧蓝的天,棉花糖一样的云,阳光挥洒在齐芦身上,衬着后面承载了无数时光的建筑,溢出彩光来。王文远生生挨了一脚,却将她抱住,「老婆,我超喜欢你——」
仿佛少年时候找到喜爱之物,心心念念一定要带回去给大家伙看。瞧,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,她是我的了。
齐芦被他那样给逗死了,本来想做出生气的样子,但偏没忍得住上扬的嘴角。他连亲了她几下,她便破功笑出声来,无奈得很,拳头又捶上他肩膀。
王文远也完全不抵抗,只架着她的颈项往里面走,直到巷子尽头出现王妈妈的身影。她陪着俩白发老太太往外走,见两人差不多缠成一个人,三人皆露出奇怪的神色,侧目而视。特别是王妈妈,脸铁青,眼睛抽了又抽。
这地儿就差在外面挂贞洁烈妇的牌子了,肯定容不得年轻男女如此。
齐芦暗暗叫苦,一肘子给王文远怼过去。他还在兴奋中,未料到被老婆真打着推墙上去,刚要叫『老婆好痛』,眼角余光却瞥见妈妈和两个已经陌生的老奶奶。他马上收住口,忍痛将脸色扳正,装出了个人样子来站直了。
王妈妈冷脸斜眼看着他们,有点高傲地略点了点下巴,「回来了?快回去吧,爸爸在等呢。我先把姨婆们送回去——」
王文远恭恭敬敬道,「姨婆好。」
俩老奶奶随口招呼『文远回来啦』,眼睛却盯着齐芦看,互相飞了个眼神后离开。王妈妈却十分稳得住,不紧不慢地继续拉扯不知什么闲话,走远了。
齐芦长叹一口气,未来婆媳关系十分不乐观呀。她瞪王文远一眼,「都怪你。」
王文远却抱着肚子,「你下手好狠啊,老公肠子要断了。」
「我可不就是个毒妇?」她远远看着王妈妈的背影,「你妈还挺有架势的呢。」
很不好对付啊。